小西天廟會憶趣

    隰縣隸屬晉南，北與晉中接壤，西與陜西比鄰，處于黃河中游。廟會期間，寺院裝飾一新，對外開放，舉行娛樂、貿(mào)易、佛事慶典等豐富的民間活動。按照慣例，山腳搭臺請戲班子唱戲，舉行牲**易大會；寺內(nèi)則表演踩高蹺、扭秧歌、威風鑼鼓等節(jié)目，讓人們祈福休閑，感受節(jié)日的歡樂。

    廟會唱戲，雖在露天，亦很受鄉(xiāng)民歡迎。40年前，鄉(xiāng)下文化生活貧乏，看戲是一種難得的精神享受。戲場往往選在山腳空曠平地，立桿鋪板搭棚，舞臺高出地面三尺有余。幕檐、幕條、天幕、軟景、硬景、道具等等，構(gòu)成了演員唱、念、做、打，施展絕活佳技的表演空間。

    周圍數(shù)十里地的村民，大凡聞訊，必提早相約，至期攜凳而來。興致高的戲迷，不惜搶先入場，擇地坐候；晚到者，只好站在外圍，或遠遠地立于高凳、山坡上，憑高遠眺。孩子們看戲不甘示弱，為躲避大人堵?lián)跻暰€，要么從人縫中里擠進去，要么干脆上樹騎墻，自找樂趣。散戲回家的路上，饒有興致的城北州民免不昨哼了句喜愛的中路梆子，心儀南路梆子的城南村民往往信口來幾句蒲劇亂彈。馬路上行走，你會看到手舞鞭桿的趕馬車漢子，旁若無人擴喉引吭，“嗨、嗨、嗨……”，來幾句晉劇名角程玉英的腔。連我這小孩子，由于逛廟會，也迷上了晉劇、蒲劇、豫劇、曲劇、眉戶、碗碗腔等劇種，不管多晚，戲不終場不回家，害的父母親到處尋找。到了中學時期，受父親的影響，竟然也能操琴拉幾段晉劇《打金枝》、眉戶戲《梁秋燕》選段，受到劇團琴師的夸獎。

    廟會最熱鬧、最吸引人的活動是扭秧歌、鬧紅火。一大早，來自周圍各縣、各鄉(xiāng)看熱鬧的村民花紅五綠，三五成群，紛紛云集縣城和小西天寺院。擺滿鞭炮、風車、薄薄的琉璃咯蹦、核桃、陀螺、琉璃彈、泥捏的小動物、剪紙、手繡等孩子們喜歡的年貨及年糕、核桃、棗、花生、柿餅、金梨、瓜子等食品小攤，布滿了縣城去小西天的沿路兩側(cè)。

    提起物產(chǎn)，隰縣有首民謠：“西留莊的糝粉拓拓，五里后的杏皮殼殼，窯上的笤帚刷刷，寵村的蜂蜜缽缽。”每逢廟會，城郊東西南北四個村的特產(chǎn)都擺在了市攤上。其中：西留莊的糝粉拓拓以當?shù)厣虾玫氖w麥為原料，經(jīng)過脫皮，磨糝、浸濕、裝紗帶揉搓成糊，再過籮渣，將奶狀的淀粉漿配料煮熟，盛碗晾涼，即成碗狀的拓拓。食用時，佐以油、鹽、醬、醋、辣椒、蒜泥、芥末、香菜。山西作家王哲士曾撰文形象地描繪其飲食效果：“一口糝粉下咽，七竅生煙，淚涕成行；一碗糝粉下肚，五內(nèi)俱爽，燥熱頓失，不愧是清火敗毒、醒灑解膩的佳品。”難怪挑擔叫賣者，不論走到哪里，生意都那么紅火，成了隰縣的一大景致。

    上午八點左右，民間文藝活動開始。鼓樂喧天，萬民歡騰。城郊各鄉(xiāng)，村高手們組成的高蹺隊、秧歌隊、鑼鼓隊、舞獅隊、武術(shù)隊，匯聚在縣城中心鼓樓下，浩浩蕩蕩地邊表演，邊向小西天行進，街道兩側(cè)及小西天寺院，人流涌動，水泄不通。他們表演的晉西北道情、陜西秧歌、威風鑼鼓、劃旱船、舞獅、推車、二鬼摔跤、踩高蹺、“張公背張婆”、“劉海戲金蟬”和小演唱等節(jié)目，豐富多彩，妙趣橫生，為節(jié)日平添了熱烈喜慶的氣氛。

    城北千家莊是縣里推為第一的高蹺村。每戶無分男女，自幼習練，傳承悠久。自今為止，已有上百年歷史。小的時候，距廟會尚差時日，我們一群玩興極濃的小朋友，沿著紫川河，步行十余里，專程到村里去看排練。他們的高蹺，一般高三尺，或化古裝，或著時裝，或男扮女裝；或扮《白蛇傳》、《三打祝家莊》一出戲，生、旦、凈、末、丑，應有盡有；或飾工、農(nóng)、兵、學，商，展現(xiàn)新中國建設的新氣象。演唱的流行歌曲有：拜年歌、賣扁食、十二月歌、繡花燈……等。小演唱有：大釘缸、小放牛、打花鼓、道情等。他們的表演花樣有單人、雙人、扭８字、跳高凳、跳方桌、劈叉等十多種，每年屢有創(chuàng)新，難度越來越大。最令人難以忘懷的是群體表演“疊羅漢”，男女分組配，每組十多人。在激烈、動人心弦的鑼鼓聲和領隊者哨聲的指揮下，人們踩著扁擔，疊高三層，把表演推向了高潮。這種表演如同雜技那么驚險、熱烈、有趣、好看，如磁石般強烈地吸引著每個觀看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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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街頭高蹺表演分兩列交叉行進，每列首位口噙響哨，帶領本隊演變隊形。身跨叮當作響的串鈴、手舞金箍棒的孫猴王，手搭涼蓬，前后躥躍，顯示出純熟的蹺技。男扮女裝、臂挎條籃的農(nóng)家老婦扭著腰肢，與手拿煙袋的老伴相對戲逗令人忍俊不禁。蹺技高超者，從州城至小西天，經(jīng)過一里多地不停歇的表演后，居然還能一鼓作氣，從陡峭的石階小道直登山頂?shù)乃略海钊梭@嘆不止。

    下午，莊重的佛事活動在寺院舉行。佛教弟子、信徒身披袈裟佛衣，列隊合手，在笙、管、鈴、鈸等佛樂吹打聲中，十分虔誠地隨住持逐殿燒香、上供、誦經(jīng)、頂禮膜拜，呈現(xiàn)一派祥和、肅穆、莊嚴的氣氛。不肯散去的游人從下院到上院，從東邊高載觀世音佛殿的鳳頭到坐落在西邊的鳳尾、薈萃上千懸塑珍品的大雄寶殿……，細細體味著這座歷經(jīng)三百多年風雨滄桑而幸存的古建風韻，讓古代文明再次陶冶自己的心靈。

    到了夜晚，小西天寺院附近的西坡底、瓦窯坡、古城等村民在舉行秧歌和放火的同時，還擺設傳統(tǒng)的“轉(zhuǎn)九曲”活動。據(jù)說，“九曲黃河陣”始于春秋戰(zhàn)國。其陣圖，曲曲折折，易進難出。夜晚點燃分置各轉(zhuǎn)口的燈，敲動鑼鼓，男女老幼穿著新衣，由入口轉(zhuǎn)至出口，就叫轉(zhuǎn)了九曲。老輩人說，轉(zhuǎn)九曲可得到神的保佑，不生疾病，這當然是迷信說法。不過，轉(zhuǎn)九曲可以啟迪智慧、健身強體，滿足人們良好的愿望，不失為一種好的娛樂鍛煉方式。

    近年來，京城乃至各地的廟會發(fā)展很快，逛廟會已成為百姓新春佳節(jié)一項必不可少的休閑內(nèi)容。不同地區(qū)的廟會固然特色不同，但都體現(xiàn)出中華民族的文化、習俗，反映不同時期經(jīng)濟發(fā)展的狀況和社會文明的程度?？纯慈缃竦膹R會，想想過去，社會實在是變化太大了。